第10节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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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那天宝出门,先告了管家此事,便骑了头口往衙门飞奔。待赶到提刑司,请门人通禀,请了傅沐槐出来,言明此事。傅沐槐说道:“回去对你太太说,写贴与来人,我下月一准儿去的。再有,今儿你夏老爷留我吃饭,待吃毕了午饭再回去。”那天宝得信儿,又骑马往家赶去。
  行至正阳街的门牌楼下头,忽然路边一人朗声道:“天宝慢着!”那天宝急急的勒住马头,四下张望,却见一个黄面焦须之人自街边走来,连忙下马作揖,说道:“是李老爹,您老叫住小的有何事体?”此人乃是傅家开在城西的木材行掌柜李金宽,年近五旬,精神矍铄。
  这李金宽自袖内摸出一封书信,递与他道:“这是姑太太的来信,是铺子里一客商捎来的。我一向不得空闲,再转不到员外府上。今儿恰巧遇见你,你就给带了去罢。”天宝接了信,放入怀内,叉腰一拜,又上马飞奔而去。
  待回至傅宅,他讲口信捎与抱书,转达与季秋阳。立在书房门上,赶季秋阳写好了贴,方才接了帖子并那信送到上房,禀明了经过。
  陈杏娘听说,便叫冬梅去箱子里取了一钱银子交予天宝,打赏来人。傅月明接了帖子,展开一瞧,眼见上头字迹端正,条理分明,行文工整,便向陈杏娘笑道:“母亲瞧,季先生写出来的贴,就规整的很。如今咱们家的文书帖子拿出去,也不会叫人笑话了。还是母亲高明,请先生来家里,是有这些好处。”原来傅沐槐不通文理,家中又没有读书的孩童,故而并没个能代写帖子并往来文书的人。但有事体,便只叫铺里掌柜代为执笔,此事一则麻烦,二来那掌柜也是生意中人,文墨极粗的。傅家的文书合同并各样帖子,拿出去总吃人笑话。陈杏娘日间常与各官家夫人一道吃茶闲谈,也深知此事。今听女儿提起,心中亦有些得意,面上还是淡笑道:“他是个读书人,该是有这些本事在身的。”说着,略停了停,又将那贴儿看了一遍,方才说道:“他这文采极佳,若肯在功名生用心,何愁不能蟾宫折桂!就可惜他自家没这个志向。”
  傅月明听闻,试着笑道:“世间生计原多,也并非定要为官作宰,才叫出息。”陈杏娘瞥了她一眼,笑斥道:“你这丫头,又说起这些孩子话来了。”言罢,便将帖子交予天宝,去打发来人。
  待天宝离去,陈杏娘又将那信拆了,展开阅览一番,便随手掷在炕几上,一声儿也不言语。傅月明见母亲面色不愉,连忙问道:“信上说些什么?”陈杏娘说道:“你姑母一家子已到邻县了,大约后个儿就能进城。她来信问你爹,家中可收拾下了,一并家伙事置办了没有。信里又说,他们远道而来,各样物件皆不齐全,还烦咱家多多照应。”傅月明听了,默默不语,半日才冷笑道:“我这姑母好不客气,不用咱们说,就已把这里当做家里一般了。”
  陈杏娘叹道:“你这姑母行事素来有些倒三不着两的,在家时我同她就不大对付。原想着她嫁去远方,这一辈子再见不着了。谁料着又出了这档子事儿!好在你爹总算给咱们说动了,并没让他们住到家里来。”傅月明接口说道:“话虽如此,但看来信,姑妈能这样好意思,往后虽是住在外头,怕也要一日没事儿来三遭儿的。”陈杏娘说道:“这也总好过他们一家子挤到这屋里来,终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。”说着,她望了傅月明一眼,说道:“不论怎么说,她毕竟是你爹的亲妹子,你可别行动就把不高兴摆在脸上,没得惹你爹生气。”
  傅月明连忙笑道:“这是怎么说的,好不好也是一门亲戚,我能连这点道理也不懂了么?可是母亲多心了。”因又问道:“姑母既然后个儿就到了,诸般可都备办齐全了?”陈杏娘点头道:“都妥当了,房子就买的咱后街上张大户家的屋子。他们一家要外迁,张大户娘子知咱们要买房,来同我说了几次了。你爹去看了房儿,倒是好,又宽广又深邃,他们一家子尽够住了。建好还不上十年,看着邻里的面子,只要一百五十两银子呢。家具并各处床帐帘幔也都置办下的,如今只剩打发谁去伺候。”
  傅月明听说,便问道:“姑母一家虽是来投奔的,但好歹在苏州也有些家业,能没个丫头下人?”陈杏娘皱眉说道:“正是这个呢,谁知你姑母一家竟败落得不成个样子,为着还债,一应丫头媳妇都卖了。他们一家三个女人,合用一个老妈子。如今投奔过来,路途遥远,便连那老妈也辞了。”傅月明闻言,便低头抱膝,默默无言,只在心里计较。
  到晌午,傅月明在房里陪母亲吃了午饭,又坐着吃了一盏茶,方回后头去。
  才进花园,正赶上季秋阳往外去,两个险些撞上。傅月明眼看是他,不觉脸上一红,立在一边,轻声说道:“先生……这是要回去了么?”季秋阳也立定了脚步,向她笑道:“不错,今日既无须教书,府上事情又多,我也不好只顾打搅。”傅月明低低说道:“先生家去也没人的,何不在这里多待些时候?我……我也好向先生多请教请教。”季秋阳望着她微笑道:“姑娘有什么要问呢?”傅月明闻声,不觉抬头向他看去。季秋阳身材高大,正立在日头底下,俊逸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浅笑。
  傅月明眼里望着,不觉一阵目眩,慌忙移开了眼睛,嘴里遮掩道:“那先生有什么要事,走得这样匆忙?”季秋阳自腰里抽出一柄折扇,展开轻摇,缓缓说道:“是几位朋友相邀,我走得太急,倒险些撞了姑娘,姑娘勿怪。”自他入府教书以来,傅月明鲜有时候同他独处,眼下虽是个时机,却是在路上,人多眼杂,易生是非。她心中纵然不舍,也只得撒手道:“既然先生事情要紧,我便不相阻了,先生请便。”说毕,微微一福,季秋阳也还了半礼。
  举步要去,他却又停了步子,转身回来问道:“你既买了焕春斋的脂粉,为何不用呢?”傅月明面上微红,问道:“先生怎么知道我并不曾用?”季秋阳淡淡一笑,说道:“焕春斋的主人同我交好,那里配出的货物我大多见过,也熟知气味成色。姑娘如今用的,好似并非世间售卖之物。”傅月明掩口一笑,说道:“想不到先生一介男子,竟也在这些胭脂水粉上头下功夫,不怕人笑话。”季秋阳笑道:“红|袖添香,闺房乐事,千古佳话,倒有什么值得人笑的?”傅月明这才说道:“焕春斋里的东西虽好,我用着却易起疹子,还是素日里我自配的几样好些。”季秋阳听过,点了点头,便去了。
  傅月明别过季秋阳,自回楼内,在屋里抱膝静坐,望着窗外的花鸟出神。小玉过来见她这般,也知趣并不相扰。倒是桃红,怕她被昨夜的事儿惊着了,一时引她下棋作耍,一会儿又说要斗草取乐。她心中腻烦,又挂念着几桩事情,皆推拒了。
  傅沐槐自早上出门,去了整整一日,直至日西时分方才回家。才踏进上房门内,他满面怒容,一叠声呵斥道:“去把薇仙传来!”
  ☆、第三十一章 鞭刑
  陈杏娘迎上前来,见他满面怒色,小心问道:“怎么了,虎着张脸,敢是衙门里审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?一个奴才罢了,劝老爷少烦恼些,别为这些不上台盘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。”傅沐槐却不为所动,气恼交加,将手在桌上猛拍喝道:“快去把薇仙给我喊来!叫小厮到马房把鞭子取来!”陈杏娘见状,赶忙叫冬梅过去传人。
  少顷,傅薇仙走来。她心中本就惦着昨夜之事,一进门来见老爷怒气勃发,便料到东窗事发了,因知强辩也是无用,便立在一旁不言语。
  那傅沐槐见她到来,垂首束身,默默无言。联想到近日连出的几桩事,皆是为这女儿淘气之故,又有蕙香一事,更非一句儿戏所能推脱。几番凑在一块,他怒不可遏,也不说什么事,只向她大喝一声:“跪下!”
  傅薇仙眼看父亲恼了,不敢不跪,双膝一软,垂首跪在了地平上。
  傅沐槐又向底下几个丫头大喝道:“鞭子呢?!鞭子怎么还没拿来!”话音才落地,小厮天宝便在外头跑了进来,手里正提着一节鞭子。
  天宝才待将鞭子递上,傅沐槐便一把扯拽了过去,又将屋内众人连同陈杏娘一道撵了出去。陈杏娘眼见傅沐槐正在气头上,不敢硬劝,只得带了两个丫头出去,将门也带上了。
  傅薇仙见众人退出门外,心中惊急交加,饶是平日里狡诈多智,此时也没了主意。又不敢再乱说什么,惹得傅沐槐更加恼怒,只是垂首不语。
  傅沐槐怒气冲天,将手一扬,鞭子便如雨点般落在傅薇仙身上。夏季衣衫单薄,傅薇仙又是一身的细皮嫩肉,如何挨忍得过?两鞭子下去,便吃疼不过,满地乱滚,哭爹喊娘的告饶起来。
  陈杏娘在外堂上,听见屋里的动静,亦是心惊肉跳。冬梅与夏荷也自来没见老爷发过这样大的脾气,各自面无人色,面面相觑。少顷,那田姨娘不知打何处收得了消息,匆忙自外头跑进来,进门时还叫门槛绊了一跤,险些连鞋也掉了。
  进了门,也不同太太问礼,直着就要向里屋冲去。陈杏娘赶忙叫两个丫头拦住,嘴里就劝道;“老爷正在气头上,你这会子进去,不过白惹他生气罢了。薇仙是他亲闺女,他也不会怎么样,打完就罢了,你倒何苦进去火上浇油?”田姨娘不理这话,硬是撇下两个丫头,撞进门里去。
  才进去,便见傅沐槐将傅薇仙抽的在地上打滚,傅薇仙身上已有几处见红了,喊得声嘶力竭。田姨娘一见此状,唬得面无人色,冲上去抱住傅沐槐的腰身,跪在地上,涕泪齐下的诉道:“不知薇仙这丫头做了什么错事,让老爷动这样大的气。然而老爷还看在我多年尽心服侍的份上,饶了姑娘这一遭罢!若真有什么容不得的地儿,老爷罚我一个就好。薇仙姑娘年纪尚小,若然打坏了脸,往后要怎么说亲出阁?还求老爷可怜……”
  她话未说完,却被一鞭子打在脸上,不由身子一歪,也倒在地上。原来傅沐槐盛怒之下,下手没轻没重,乱中就错抽了田姨娘。
  那田姨娘倒在地上,就势便伏在了傅薇仙身上,搂着她哀哀痛哭道:“老爷真个不饶,就打死我们娘俩罢!可怜我来你傅家这些年,就熬出这么一个丫头片子。老爷今儿打死了她,我还有什么活头?不如叫我们娘俩一道去,到了那世里也是个依靠!”说毕,便抚着傅薇仙大哭起来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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