决绝词(3 / 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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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过了许久,小太监才回话道,“回万岁爷…奴…奴才…是为了珍主子而哭!”他话毕后立刻趴伏在地放声痛哭,载湉心中大惊,不知道小太监怎么会提起珍妃。
  载湉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,他立即站起身来,语气焦急地追问道,“珍妃怎么了?!你到底知道什么!”
  小太监已经哭得双眼红肿,他用袖口擦了眼泪,才抽抽搭搭道,“奴才是替…替万岁爷和珍主儿伤心…戊戌年时本是被奸险小人告密陷害的,如今珍主儿却还要被她谋害而死!”
  载湉的身体已经僵硬,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小太监口中的“死”字,那个他日日夜夜思念着的人,那个已成为了戊戌年后支撑他活下去的人…他如何能相信!
  王商在一旁听到此话,也倒吸凉气,如被雷劈,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哭得气息虚弱的小太监,又看着已经僵在原地的皇帝。
  王商冲上前去一把扶住载湉,却被载湉狠狠推开,王商万分担忧望着皇帝,只见皇帝瞬时已如疯魔,飞扑在小太监面前,拎起小太监的衣领,声嘶力竭地怒吼道,“你说什么!你说谁,你再说一遍!”
  小太监抽泣着,却没有迟疑,他重复道,“奴才是为万岁爷和珍主儿哭啊!万岁爷与珍主儿的遭遇,皆因那个人戊戌年的陷害和告密!奴才自戊戌后看守北三所,是亲眼看到了珍主儿的悲惨遭遇…奴才是良心未泯,纵使地位卑微,却还知道同情珍主儿…可那个人还不满足,珍主儿已经被囚禁,她还要将从前的旧账都清算,三天两头就往北三所跑,打着太后的名义去凌.辱珍主儿!”
  小太监知道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了,如今是任由自己怎么说都没关系了,珍妃不会来揭穿自己的谎言。
  小太监的话像一把匕首,一字一句都将载湉的心剖开。载湉的眼里如有血溢出,仇恨与彻骨的悲痛已将他彻底吞没,他的神情逐渐呆滞。
  小太监仍旧被他拎着衣领,却也不挣扎,又对载湉哭诉道,“万岁爷!奴才一想起珍主儿已经命丧黄泉就忍不住悲痛,今日奴才想起珍主儿从前对奴才们的照顾,又想到珍主儿的惨死,就悲从中来,更恨那个人!…正是她在临行前提醒了太后,让太后‘永除后患’,她为太后出了主意,珍主儿才会沉井溺亡!”
  “万岁爷啊!奴才实在是痛心疾首,奴才是目睹了这一切的人,不能看着您被蒙在鼓里,还疼惜信任恶人啊!万岁爷!”小太监继续哭喊。
  载湉重重瘫坐在地,“沉井溺亡…”载湉的思绪已经全部中断,只剩下自己与珍妃相处的画面,那个鲜活明艳的女子,那个自己恨不能付出全部心血去弥补去宠爱的女子,竟然以这样的结局惨死……
  王商冲上前去扶他,载湉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,王商吓得不知所措,头脑一片空白。
  载湉不顾自己口中的鲜血,他推开王商,只问小太监道,“你告诉我,你说的那个人,是谁?”
  载湉缓缓合起眼来,其实他听得明白,小太监口中的“那个人”是谁,可他还是存了一线希望,他希望她还没有彻底沦为一个杀人嗜血的恶魔。
  小太监见皇上终于问到了关键,连忙表演哭声大作,他装作痛心疾首道,“是醇王府三格格啊万岁爷!您还记得吗,临行前她就在太后身边,就是那时候,她给太后提了醒,鼓动太后处死珍主儿!她后来没有跟着众人来到西安,而是姗姗来迟,都是因为珍妃死后,她担心留下破绽,怕您日后会清算她,就留在宫里处理后事了!”
  载湉痛苦地嘶吼着,直到气力全无,他瘫倒在地,血与泪一起在地面上蔓延。
  他回忆起临行前的那一天,他来到宁寿宫,太后已换好了农妇的衣服,他进门时亲眼看到太后紧紧攥着载潋的手,两人正密谈着什么…
  载湉感觉自己竟是这世上最荒唐最凄凉的人,他在路上还牵挂着载潋,居然还牵挂着那个出谋杀死了珍妃的人,这个人也曾在甲午年时杀死了珍妃腹中的皇嗣,那是他的骨血!
  载湉的恨吞没了他,竟连婉贞福晋从前的话他也不再相信。珍妃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,珍妃早已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,她是自己矢志不渝的支持者。
  载湉恨自己心软,竟然一直都没能做到真真正正恨透载潋,载潋是可耻的告密者,他应该像恨袁世凯那样恨她!
  原来载潋早就知道珍妃已死,而这个蛇蝎心肠的人竟然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模样来到自己的身边。载湉想,当载潋看到自己还思念着珍妃,还将“与珍妃再次相见”当作生活的希望时,她心中一定是既得意又解恨的。
  “万岁爷啊,虽是太后下的旨意,可到底是她提醒了太后,她与珍主儿有私仇您是知道的,她这是泄私恨…”小太监继续说道,“她虽不是直接动手的人,可她是眼睁睁看着珍主儿惨死的,她来到西安后,您还牵挂她,还疼惜她,她却欺骗您的感情,将您蒙在鼓里,奴才实在不忍心!所以今日冒死说出真相!”
  载湉已失去了反应,眼泪也不再流,他像是一只丧失了所有感知的木偶,任人排布。所有支持他的人都不在了,而他爱的人让他彻底沦为一场笑话。
  “不,不对…”载湉默默地想,他讽刺地轻笑着,眼边的泪落到嘴角,“这个人再也不是我爱的人了…我恨她,恨这个临阵倒戈、临难苟免的卑鄙小人,恨这个双手沾满鲜血,害了维新党人也害了珍妃的恶魔。”
  “你胡说八道!你这个信口雌黄的小人!”孙佑良此时从殿外闯进来,他指着小太监的脸痛骂道,“你可知三格格是什么样的人!连累我这样一个奴才她尚且都不忍心,又怎么会为太后出谋划策,让太后处死珍妃!”
  小太监心中有一丝慌乱,却很快镇静下来,他暗喜幸好师傅早有准备,便不慌不忙道,“这些事不是我一面之词,宫中有的是证人!大家可都亲眼看到了,三格格跟着太后去了北三所后的颐和轩,她是如何眼睁睁看着珍妃惨死的!”
  小太监跑到殿外,许久后才领回几名侍卫,与其他几名寇连材手下的小太监。
  他领着众人向载湉磕头问安,随后两名侍卫一同作证道,“万岁爷,临出宫那日,奴才受太后懿旨把守颐和轩,不许闲杂人等进出,是三格格到了,她亲口告诉奴才,她是来给太后出谋划策的,以免太后受到他他拉氏顶撞,奴才们才放了她进去。”
  其余几名小太监都是太后宫中的人,都正愁无法脱罪,也愁无法替太后脱罪,怕将来皇帝更恨太后,如今有了载潋这个替罪羊,都迫不及待地将罪名泼到载潋身上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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