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7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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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端和八年帝都的风貌一点点的展现在了苏徽的面前,他见到了这里的市井小民,也见到了达官显贵,秦楼楚馆内佳人莺歌婉转,学堂书斋中儒生壮志凌云,寻常巷陌间有炊烟袅袅,会馆市集尽是商贾热络的笑语,算盘声如珠玉嘈切。有人醉生梦死,有人身不由己,有人在朱门之外挣扎求存,有人野心勃勃但求闻达。
  这年的京师生机勃勃,却又仿佛美丽危险的沼泽。
  荣靖带着他走遍京师,是为了让他知道,现在她的妹妹,治理的究竟是怎样的江山——尽管单凭一个京师,也不能看出江山全貌。
  苏徽和人荣靖的关系依然算不得多融洽,偶尔他们会说几句话,聊起的大多是嘉禾。
  “你与她,这几年相处的还好吗?”
  “她有看不惯我的地方,我也有对她多有不满。可她是我的妹妹,我是她的长姊,这点永远也不会变。我还是很想要她的皇位,不过若有人敢动她,我也还是会先杀了那人。”
  “皇位真的很重要吗?”苏徽不是在讽刺,是真心实意的发问。
  “假如我是个男人,那么这个位子本该就是我的。”她坦然说道。
  “可她也不是男人。”然而皇位还是落到了她的头上。
  “这是群臣妥协之后的结果。他们当年是看中了她的软弱可欺。”荣靖轻嗤,“假若我们姊妹皆是儿郎,我会被夸赞英勇刚毅,而她则会被嘲笑是胆怯优柔,可惜我是女人,于是我的英勇刚毅便成了泼悍跋扈,她那凡事拎不清的性子,反倒成了娴雅温柔的美德。女子以弱为美、以柔为德,古往今来,一直如此。好在她也不是个蠢的,登基之后倒也改了不少,不过改变了性情了的她遭到了多少抨击非议……你会知道的。”
  说这句话的时候,他们是在一间不算奢华的酒楼。换做了寻常妇人装扮的荣靖好似也抛下了长公主的矜贵,说要带苏徽吃些东西,竟也就随随便便的在路边挑了座酒楼便走了进去。
  如果没有半边脸上的伤痕,她看起来便与京中小富之家的女人没有多少区别。然而当引客的店小二抬头看见她这张脸时,立马笑容僵硬了几分,紧接着即刻换上了过分谄媚小心的嘴脸,战战兢兢的将荣靖带到了最好的包间。
  “夜叉公主”这个名头被京中百姓传了十多年了。谁人都知道太.祖的长女脸上,有一道丑陋的伤疤。也许命苦损毁了容颜的女人不止荣靖一人,可是大大方方将那可怖的疤痕展露在人前的,就只有荣靖。
  荣靖看着那店小二踉跄离去的背影冷笑。她幼时破相,近二十年来日日夜夜看着镜中自己这张脸,早就习惯了,可偏生总有一些人比她还要更在意她脸上的这道疤。
  女子注定以色侍人,容色不再,多半日后命苦——这是人们早早为她断定好的命运。
  荣靖不觉得自己苦,可没有人信。他们会说长公主虽是公主之尊,却始终不得丈夫爱重;又说长公主表面风光,实际上私底下时常以泪洗面;甚至还说长公主之所以披甲从戎,正是因为面容损毁,破罐破摔。
  “我有药可以把你脸上的陈年伤疤完全消掉。”苏徽说。
  “没有必要。”荣靖摇头,云淡风轻,“少年时候的我或许还会在意容貌,却不是为自己这张脸可惜,而是恼怒旁人看我时目光中的怜悯。后来我上了战场,几度出生入死,最狼狈的时候灰头土脸在草原上逃命,脸上尽是血污和泥土,身边也都是和我一样的将士,又有谁会关心我的长相?故而我也就释然了。”
  她仰头饮了一杯浊酒,说:“我有时候会在意一些世人眼中无关紧要的事情,比如说当年看不得别人可怜我,再比如说……再比如我想要皇位,却不是因为至高之权有多诱人,而是我不服气。”
  “不服气?”苏徽先是一愣,继而明白了。
  荣靖所在意的不是皇位,而是皇位的“继承权”。在她看来那个位子她可以不要,可以送给自己的妹妹,而不是因为女子的身份、因为不够柔顺的性情,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考虑之外。
  “我知道阿禾其实也不甘心。”荣靖又说:“她虽然坐上了那个位子,可有很长一段时间里大臣们看她的眼神和看过去的‘宁康公主’没有分别。苏先生你说,在几百年后的社会,男女都是平等的,她听到之后很羡慕。近些年她一直在竭力的改变这个世道,母亲说她行事急躁,可我明白,她只是太想要见到苏先生你说的那个世界罢了。”
  几百年呵……太漫长了,她们姊妹俩就算是勉强活到寿终正寝,都未必能够见到苏徽所描述的那一天。
  “阿禾很辛苦,我知道的。”荣靖又饮下了一杯酒,“所以我会帮她。”
  苏徽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似乎不是很对,也注意到了她今日袄裙之下的软甲,“你想要怎么帮她?”
  荣靖放下酒盏,一手按剑,一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,“听。”
  风声中传来了喧哗的打斗声。
  有人在作乱。
  “我之前和你说过,有不少守旧的臣子都反对阿禾。现在他们终于忍不住动手了。”
  在这座平平无奇的酒楼附近,是嘉禾设立的学校和译馆,学校教的是有别于四书五经的天文地理,名为四帷学,译馆翻译的是来自远方的史书与哲学,名鸿来馆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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