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4节(3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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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滕玉意浑身像竖起尖刺,微微喘息着。
  哑默良久,滕绍开了腔:“你是个心事重的孩子。从前阿爷想岔了,本以为有些事即便不说,等你大了自然就放下了,但阿爷没想到,这个疙瘩不但一直搁在你心里,还越拧越深。趁着此次出征之前,阿爷本就想跟你好好谈谈,否则只怕——”
  滕玉意眼中的尖刺化作强烈的不安,阿爷这话什么意思?
  “这个邬莹莹的祖上是南阳邬氏,她祖父名叫邬震霄。”滕绍语气里满是萧索。
  滕玉意紧走几步坐到榻上,她虽然一直巴望着阿爷亲口说清楚当年的事,但真等到这一刻,胸膛里却充塞着不祥的感觉。
  “南阳?”
  当年祖父带着两位伯父抵抗南下的胡叛,战死之地,就是南阳。
  当时帝国已经处于生死一线的绝境,这一战长达半年之久,尽管最后城门告破,但多亏了这半年的屈死抵抗,帝国后方的水运漕粮才得以保全,这也为日后帝国成功收复失地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。
  这一战太过惨烈,也太过荣耀。敌军为了攻下南阳和睢阳,早就切断了往城中运粮的道路,城中粮草不济,祖父为了保护城中百姓,令人用暗道将百姓们分批送走,但他们这些守城的将领,一个都不能撤。暗道本可以运点粮食,可惜没多久就被敌军发现,为了不让敌军沿暗道闯入城中,只能将暗道封死。
  抵抗了近半年,待到城破之时,守城将士死得只剩数百人。
  城中一片荒芜,家家户户都空着,粮草和马匹早已吃得一干二净,祖父和几个手下将士为了充饥,整日以树皮和枯草饱腹,被俘时,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。
  叛军被眼前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。他们没想到,这座史无前例难攻难打的铁城,竟是在这样一种悲惨的境况下守住的。
  胡叛下令在城头斩杀祖父和伯父时,那些杀人如麻的叛军将士,居然个个面露不忍之色。
  齐声口呼“英雄”,敬重地向祖父和伯父磕了几个头才动手。
  一役过后,祖父滕元皓成为名震天下的第一勇将。
  先皇感念祖父的匡翊之功,特加赐赍。
  赐祖父谥号‘忠勇’,同时将祖父的画像和生平事迹位列凌烟阁。两位伯父也被追封为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,这是只有开国功勋才享有的无上荣光。
  “当年那一战,邬莹莹的祖父邬震霄是守城将领中的一员。”滕绍沉重的话声震荡着室内的空气,“邬震霄跟随你祖父多年,堪称赤胆忠心,早在南阳之战他就救过你祖父一回,敌军用暗箭暗算你祖父,是邬震霄奋不顾身挡下这一箭,他虽侥幸活下来,却也盲了左眼,自那之后,军中将士都称他邬独眼,他左眼虽盲,上阵杀敌时依旧百夫难挡。他既是你祖父的部下,也是你祖父的救命恩人。”
  滕玉意皱眉听着。
  “几年后的南阳之战,邬震霄随你祖父殊死抗敌。濒临城破,祖父别无他法,听说临淮有大批援兵赶至,当即派邬震霄率三十名精锐骑兵出城。邬震霄骑术出尘绝俗,趁城外敌军夜间休整时,有希望突出重围。邬震霄总算没有辜负你祖父的嘱托,突围时身中数箭,最终率领几名侥幸活下来的骑兵,连夜赶到临淮,可叫邬震霄万万没想到的是,朝廷派到临淮的将领是秦丰寸。此人与你祖父不睦已久,本就不愿看你祖父立下大功,且叛军盘踞左右,他担心己方派出援军,叛军会掉头来攻打临淮,无论邬震霄如何劝说,都拒绝发兵。”
  滕玉意心中激荡,这段过往她也听说过,事后朝廷追责,第一个斩杀的就是秦丰寸。
  “邬震霄性如爆炭,当场掀翻秦丰寸招待他的那桌酒席,口中连声痛骂,心急如焚出了帐。南阳挺不了多久了,再去别处搬救兵已经来不及,他只能带着十名骑兵连夜返回南阳,却不料秦丰寸怕邬震霄将此事告到朝廷去,竟派出一支骑行军追杀邬震霄一行。邬震霄本就受了箭伤,为了躲避追杀不小心摔入附近的山谷中,等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犊车上,救他的百姓是从临淮跑出来的,他们告诉邬震霄,南阳破了,滕将军战死了。他们怕临淮也保不住,准备南下避难。
  “邬震霄痛哭流涕。他既伤心你祖父和伯父的死,也恨朝廷用兵失误派秦丰寸前来支援,满腔悲愤无处发泄,发誓此生再也不回朝廷的军营效力。邬震霄头些年就在谯郡纳了一个歌姬为妾,妾室给他生了一个儿子,当时这孩子已有十几岁,名叫邬子奇。邬震霄伤好之后便回谯郡接了妾室和孩子,那之后只远远看了南阳城一眼,便带着妾室和儿子随流民南下,终其一生,再也没回过南阳。邬震霄身上伤太重,又逢连日颠簸,身体一下子垮了,熬了没几年,就过世了……”
  滕玉意大受撼动,父亲眸色深沉,显然也在为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伤怀。
  “邬震霄死后留下一笔积蓄,妾室拿着这笔积蓄与儿子相依为命,又过几年,邬震霄的儿子邬子奇娶妻,生下的孩子就是邬莹莹了。”
  滕玉意目光颤动,邬莹莹当年突然赶来投奔阿爷,看来是仗着祖父邬震霄对滕家的那片忠义之心了。
  果听父亲说:“邬莹莹长大后,被城中一位年近花甲的豪绅看中,邬子奇力孤病重,恨自己无力保护女儿,听说我行军路过,拼死托一位叫邬四的老忠仆将邬莹莹送到我帐下。我不忍英雄后代落得被人糟践的下场,只得令人收留了邬莹莹。”
  滕玉意咬了咬牙,邬莹莹这一来,一切都变了。她寒声道:“要报恩法子有的是,为何不给邬莹莹财帛?为何不给她找个好人家打发她走?邬莹莹来之前,阿娘身子还是好好的!她来了后没多久,阿娘身子就垮了。你把邬莹莹接到家中,可想过这是引狼入室?阿娘那样信重你,你为何要伤阿娘的心?”
  滕绍额角突突直跳:“因为阿爷问心无愧!”
  滕玉意满心恨意,嗓音陡然拔高:“阿爷若是问心无愧,为何对邬莹莹的事缄口不言?!母亲若不是伤心到极点,怎会从此一病不起?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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