足风流(一)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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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阴影下的白衣神君信步走来,斑驳树影打在他身上,每往前一步,光影便往下跳动一分,仿佛洋洋洒洒的水墨,勾勒出高挑英挺的身姿。
  他已然褪去了少年青涩,添一层从容淡定,淡漠的神情下一双眼澄澈透亮,于清冷中透出隐隐的含蓄温和,俊俏笔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,须臾,启口轻声道:“莫胡闹。”
  荼离怔在原地,愣了好一会儿神,最后自嘲着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高傲姿态,装作满不在乎回他:“殊羽神君,你也来了。”
  尘封在脑海中的过往忽然明朗,沾染着一股子霉味钻进眼中鼻中,蔓延至四肢百骸,明明不是记事的年纪,却什么都没忘却。可也仍记得离别时的匆忙与对重逢的期待,更记得无数个夕阳下拉长的小小身影,以及月色下失望而归的空谷足音。
  就这么席卷着模糊又深刻的记忆晃过了三百五十年,再见面时竟是狼狈多于喜悦,说来可笑,明明是抱着微不足道的重逢的希望才决定来到方丈山,可真的见到日思夜想的人,却一瞬间只想逃,身体逃不掉,心却快逃走了。
  如果不是听闻荼离也在受邀之列,天帝命他前往方丈山时他并不打算答应,可方才“殊羽神君”这四个字却如定身咒一般叫他动弹不得。殊羽眸中的光芒刹那间黯淡下去,如果不是那道赤色面纹,他全然不敢相信面前恣意妄为的少年会是荼离,时光真是多情又残忍,小白兔也会长成大豺狼,曾经的形影不离也会形同陌路。
  场面无端生出一丝尴尬,清越见状上前欲与殊羽交谈几句,没成想殊羽只是简单抬了抬手,不喜不怒道:“我与荼离阿殿一道,公主请先行吧。”
  打发了伴月同巫族一道先去,殊羽转身看着荼离,接着又越过他瞄了眼碍事的家伙。
  “神君看着我什么意思?”左旌快被包裹压垮,只能拿手肘轻轻撞荼离,“他认识我吗?”
  荼离头也不回:“意思叫你麻溜滚呢。”
  “啊?”
  荼离后退一步,抬脚飞踹在他屁股上,在左旌飞出去之际顺手从包裹里一掏,掏出一把干瘪的萝卜干来。他一边啃着萝卜干一边强行气定神闲注视着殊羽走向他,如果左旌回头看一眼,大概能惊掉下巴,他那平时吆五喝六趾高气扬的小祖宗,此刻垂着眉头抬着眸,颇有几分局促,再往深了看,还有点欲盖弥彰的矫情。
  待他走近,荼离从捧着的左手手掌中挑出一根品貌不那么难看的萝卜干递给他:“呐,给你吃。”
  “何物?”殊羽微皱了皱眉,仍伸手接过,“黑不溜秋的。”
  “聘礼。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便宜你了。”荼离将剩下的几根全塞进嘴巴里,齁得嗓子眼疼。
  殊羽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,突然纳闷自己将荼离单独留下,除了给自己找不自在还有什么意义,明明平日里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主,此刻他脑子里飞速转着,思考着讲些什么将话匣子打开——别来无恙?师父和祝余长老可安好?你这身衣裳挺好看,是自个儿做的吗?箭术不错,要不要切磋一把?
  一筹莫展,却听荼离开了口:“你若是吃不惯,不必勉强。”
  “嗯?”殊羽闻言低头,却见啃了半天的萝卜干只少了短短一截,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没回过神,竟没头没脑将萝卜干一口吞了进去。
  “……”荼离怔了会儿,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。
  一道名叫疏离的屏障仿佛豁然裂开个口子,荼离抬起下巴点了点他手中的龙骨剑,问道:“这便是传闻中的刺骨?”
  “是,”殊羽道,“鼓之龙骨所煅。”
  “借我玩玩?”殊羽将剑递给他,荼离单手接过,仔细打量起来,他虽不懂剑,但也听闻这是一把睥睨上古神器的好剑,他手挽剑花耍几把花枪,剑刃凛冽锋利,舞一地落英缤纷,他心满意足收剑,笑道,“我要是你,就管这剑叫要命,既嚣张又霸道!”
  殊羽接过剑不置可否,犹豫着问他:“我当初送了一块龙骨至大荒汤谷,你还留着吗?”
  “不知丢哪儿去了。”荼离低头把玩着腰间荷包,见殊羽不吭声又抬头望过去,努了努嘴,自己倒先委屈上了,“你三百五十年不来看我,就扔那么一个破玩意过来,才不稀罕。”
  殊羽轻轻叹了口气:“天宫戒律森严,初回天宫时更是忙得脚不沾地,后来能在三界自由来去,可是……”
  欲言又止,荼离追问他:“可是什么?”
  “没什么,总之都是借口。”
  可是后来殊羽再去大荒汤谷时,却被拦在了外头,云中子道师徒缘分到此已算圆满,月满则亏过犹不及,大荒汤谷乃溯风族领地,荼离将来更是要担起族长重责,心无旁骛修炼才是他的正道。于情于理,殊羽都该与他保持距离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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