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1节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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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这样的情绪复杂并且莫名,但他唯一清楚的事,是她已嫁人,而“沈浩初”说过,他们在那一世,没有任何交集。其实这才是他与她原本该走的路,不过都改变了。
  “过来。”他叹口气,朝她招手。
  站在秦婠前的人都让开道来,秦婠踱到床前,听他虚弱却温柔的声音:“不是让人送你出去,你怎么还不走?”这语气便是长辈的口吻,略带宠溺的无奈,没有责备。他又不像沈浩了,像她记忆里的卓北安,让她尊敬却又有些敬畏的大理寺少卿,不过现在她不怕他了。
  “听说大人病倒,我实难安心,所以过来看看。”秦婠垂手站得规矩,当着众人她也不再唤他叔叔。
  “你是想打听黄氏的案子吧?”卓北安懒懒倚着,有了丝平日不曾出现的惫态。
  “北安叔叔!我秦婠在你眼里是那样的人吗?”秦婠闻言一急,语气和称呼都变了,“就算我再不知礼数不懂感恩,也不会在此时让你再烦心。”
  卓北安看她委屈,不由笑出声:“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失言了。”
  这一笑便似春风十里,吹散了绵延数年的寒冬霜雪,显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爽朗来。其实他也才二十六,风华正茂的年岁,却比同龄人要沉稳内敛太多,那身官袍一穿便像是套上甲胄,让人忽略了他的年龄。
  “好了,我身体并无大碍,你们都出去吧。”他遣散屋中众人,又朝服侍的人开口,“小右,给镇远侯夫人沏碗茶来。”小右领命退下,他方再向秦婠道:“夫人,坐吧,你既然来了,那我们不妨聊聊。”
  秦婠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,却道:“北安叔叔还是好好休养,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理,我不打搅你休息了。”言下有告辞之意,她真不想吵他休息。
  “再怎么休养,也养不好病,有限的时间做无限的事而已。”卓北安淡道,语毕却又觉自己的言论对她而言太过沉重,便收了口。
  秦婠却已戚然,脑中浮过五年后病得更加严重的他。
  “黄氏那桩案子,我目前只能证明你的清白,但还没找到真正凶手。此人杀害黄氏意欲陷害你,如今算盘落空,难保不会再出新花样,你回去后要多加小心。”卓北安确实有些话要叮嘱她。
  “知道了,我会小心,多谢提醒。”秦婠从小右手中接过新沏的茶,润了润舌放下,“北安叔叔是如何证明我的清白的?”
  “那封信的笔迹已有比对结果,写信之人虽极力模仿你的字迹,但不同的人写字,纵然学得再像,可落笔力道与一些个人习惯却仍有细微差距,让书法行家认真比对,就可以看出。此为其一疑点,可以证明有人蓄意污蔑陷害你。”卓北安慢慢向她解释。
  听他说案子是件很舒服的事,他的分析很细致,语速不疾不徐,照顾着秦婠的情绪。
  秦婠一下子便听得入神。
  “再有邱清露与她丫鬟的证词有矛盾之处。我将她二人带去贵府观景亭上分开盘问,两人的证词虽然在大体上并无差异,都是说你先发现的黑影,且她们被人由后打晕时你还站在亭边,但是现场案情重现时,她们所指认的各人站位及事发经过却有诸多矛盾,并不一致。”卓北安继续解释,见她有些不明白,便又补充道,“寻常人要串供,只会在事前对好一致的口径,却不会考虑到细节问题,所以在审案过程中,把串供者带到现场,让他们分开描述事发经过,就会发现虽说大方向一致,但每个人描述的经过却都有矛盾处。”
  秦婠听明白了,大部分说谎的人永远只会想到做了什么,却不会想怎么做的。打个比方,例如今日她与秋璃同时说在大理寺门外见到卓北安,她们只会对好这一口径,但如果有人再详细问,卓北安站在大理寺门外哪处,穿什么衣裳,当时在做什么,门口还有哪些人……这些细节她们没有对过,便要临时想,自然不会一样。
  马脚就露出来了。
  “再来就是所谓的目击者,我问过那人,他并没见到你行凶伤人,只是看到一个穿着和你同样衣裳的女子进了黄氏家中。他没看到这人的脸,但因为衣裳一样,所以指认为你。你身上那身血衣,应该是凶手行凶完毕仓促间给你换上的,并不是你在府中所穿那身。”
  衣裳之事秦婠倒是知道,她在黄氏屋里醒来时身上的衣裳就已被人换过,但她的证词陆觉不相信,或者说他故意无视了。
  “黄氏是被人大力捂住唇鼻按在桌上,再以利刃割喉,仵作在她双颊找到已发黑的指痕,另外她的双手指甲里也有挣扎过程所留下的凶手身上的血肉,凶手应该被她的指甲划伤且伤痕还不小。抱歉,你到大理寺时人还昏迷着,事态紧迫,我就让女医替你验伤了,除了额头,你身上并无其他伤口。”他一边说,一边又道歉。
  秦婠忙摇头:“幸而北安叔叔极时命人验伤,若再晚几天,这便不能作为佐证了。”
  时间一长伤口会愈合,到时再验她身上有无伤口,也无法证明案发时她有没受过伤。她向陆觉提议验伤时,陆觉就直接否定了她的提议。
  卓北安点点头,续道:“仵作比对过黄氏的伤口、凶器形状及血液喷洒情况,黄氏是一刀割喉毙命,割喉时血液喷溅力度大,凶手正面捂着她的嘴,血应该当喷到凶手上半身,根据血衣上血液痕迹,应该有不少血从脖颈流入里衣,但你在顺天府时换下的中衣里衣上,都没血迹。此外,你的鞋底只有脚后跟处沾到地上血液,前脚掌部分只有府上漱玉泾处泥痕,也可以证明你是在昏迷的情况下被人带到黄家,不是自己走过去的。还有,黄氏体格比你壮硕,力气也大,以你的力气是不可能捂住她的嘴将人按在桌上,而屋里所有的打斗痕迹都是黄氏死后伪造的,为了让邻居听到屋里响动好作证明。”
  话说得太多,卓北安咳起,苍白的面容浮现病态的红,咳得眼眸微红,秦婠见势忙冲到床侧给他倒水,直道:“北安叔叔,别说了,你还是歇下吧。”
  卓北安道声“谢”,饮了几口水罢手,气息变得虚弱:“无妨。诸如此类的疑点太多,凶手布局应该比较仓促,所以很多地方思虑不周叫人看出端倪,我已向皇上一一说明,皇上亦觉得疑点甚多,才同意放你出来。但你归家后务必小心,行凶者可能是个女人,又或者说有个帮凶可能是女人,此人应该对侯府之事非常熟悉,知道贵府上夜情况,有机会在值夜守门的人饮食里下药,对府内道路也很熟,否则不可能在谢皎一去一回这短短半盏茶时间里就把你带走。还有你那嫂嫂,现在只能证明她在你遇袭一事上说了谎,不过别的事还查不出来。”
  秦婠能得他这番提点,心里已是感激非常。不知为何,他说凶手可能是个女人时,她第一个想起的,就是上辈子杀了沈浩初的人。不过上一回那凶手陷害她,卓北安替她翻案却最终失败,这辈子却只花了短短三日就证明她的清白,倒是稀奇。
  不过她转念又一想,刚才卓北安所言多为现场疑点,而当年她的案子辗转到他手上时已经过了四个多月,所有死者尸体尽皆腐坏,现场也已破坏殆尽,再加上有心人的遮掩隐瞒,朝廷给的时限又短,卓北安为此心力交瘁也未能还她清白,不像这回,他在第一时就已接手调查,虽然凶手还没查到,但要证明她的清白,却也足矣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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