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上花(下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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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苏青瑶坐在板凳上,一圈一圈数着转动的秒针,竟靠着墙壁,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也不知什么时候,恍惚间,她觉出有人走到面前,蹲了下来。苏青瑶的心突得窜到嗓子眼,一口冷气涌进喉咙,险些噎住她。
  她睁眼,呆了片刻,才看清眼前的男人。
  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苏青瑶问。
  “刚到。”于锦铭仰起脸,几缕额发落到眼前,应是有段时日未剪。他小心翼翼地牵住少女的指尖,五指收拢,太轻柔,倒像她拉着他不撒手。“走吧,我带你去找谭姐。”
  苏青瑶点点头,站起来,走了两步,又忽得拉住于锦铭。她踮起脚,想伸手将他落下来的发丝捋到头顶。可他个子太高,苏青瑶胳膊抻到最直,也摸不到他的额头。于锦铭愣了下,瞳仁霎时张大了些,接着很乖很乖地弯下腰。
  “头发要剪了。”苏青瑶淡淡道。
  稀松平常的一句话,却叫他的心肝脾肺全乱套。
  离开警察厅,只见月光白蒙蒙地照在地上,一片寒光。苏青瑶坐上他那辆斯蒂庞克轿车,透过玻璃窗,看着眼前的景色随着引擎的发动开始摇摆,越摇越快,宛若登上一艘不知去处的航船,甲板雾气弥漫,她隐约知道方向,又怕一头撞上冰山。
  不多久,他们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公馆前。
  苏青瑶狐疑地看向于锦铭。于锦铭拔了钥匙,同她解释,谭碧今晚有局,又问她要不要在车里等着。苏青瑶想了想,说不用,开门下车。两人并肩走过一段青白色月光铺成的沥青路,在门关揿铃。
  少顷,一个高瘦的男人打开一道门缝,目光从缝里伸出来,将他俩从头到脚扫了一遍。
  “找谭姐的,”于锦铭抢先一步说。
  男人眼神游移了会儿,慢吞吞让开。于锦铭推门,让苏青瑶先进。踏进房门的那一刻,便浸泡在暖黄色的灯光中。一群人在大堂跳交际舞,脸贴着脸,唱片转得飞快。
  紧贴墙壁绕开舞池,走到二楼,扑鼻的脂粉味。上到三楼,一间套房的门口站着两个壮年男子。于锦铭上前,说是谭碧叫他来的。守卫交换眼神,其中一个进了屋。
  很快,那人出来,说于锦铭可以进去,至于苏青瑶,则安排了其它的房间,让她先去那里等候。
  于锦铭不放心,送苏青瑶到等待的房间里,才折返。
  他进屋,见宽敞的客厅中央,摆一张麻将桌,四方坐着四个男人。三个人手边摆着陶瓷的烟灰缸,满是烟头。零星的火光如同蚕的口器,吐出一缕缕蚕丝般的余烟。
  离房门最近的是贺常君,他听门关有动静,第一个转过头。
  看到是于锦铭过来,贺常君紧绷着脸,没说话,眼角眉梢隐隐浮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。
  左手边是上回见过的谢弘祖。
  他望向于锦铭,泰然自若地笑了。“呦,于四少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啊。”
  于锦铭冲他礼貌地点点头,目光转到右边,看到一个面颊消瘦、眼眸狭长的男人,他没见过,但本能觉得此人是个狠角儿。若是苏青瑶在场,兴许能认出这个男人。她曾在谭碧的公寓见过他。当时她去找谭碧,这男人刚巧从里头出来。
  最后一个男人,坐在贺常君对面。他约莫三十来岁,不超过四十,梳着油亮的背头,打扮相当讲究,领口别金针,袖扣也是金的,烟灰缸边放一双褐色的羊皮手套。
  而谭碧正坐在这个男人身边。她穿一身乌青色的倒大袖旗袍,明黄色的圆领长马夹,手托腮,翘着二郎腿,露出一截深紫色丝绸衬裤,头发用丝巾全然包裹,望去恰如一尊泥金色的菩萨。
  瞧见于锦铭,谭碧既不打招呼,也不笑,端坐原处,指间夹一根薄荷烟,烟笔直往上升。
  “陈主任,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了,”于锦铭快步上前,隔着牌桌伸手,先与这位打招呼。
  陈道之瞥他一眼,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牌理好,方道:“先前听南京的同事讲,于锦城急急忙忙把你叫回去,像有什么大事……现在怎么又回上海了?”
  “哪有什么大事,就是父亲想我了,叫我回南京尽孝心。”于锦铭收回手,笑道。“看完就回来了,我这人在家里呆不住。”
  陈道之又瞥他,似笑非笑地将手搭在谭碧的腰上,狎昵道:“你叫来的?”
  “也不爱看看几点了,”谭碧娇嗔道。“人家贺医生就是来送个药,非扯着他打麻将……”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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