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筵易散良会难逢(上)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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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谭碧怔了一怔,连忙将香烟递到唇边。火星已经要烧到手指了,她却浑然不知,只顾用涂满口脂的嘴唇反复咬着烟嘴。
  唇印斑驳。
  贺常君拨开袖口,看一眼腕表。
  “时间差不多了,”他说,“锦铭,你先带苏小姐走。”
  于锦铭颔首,拎起苏青瑶的行李箱,带她下楼。
  谭碧则佯装淡然地点走烟灰,问他:“这就走了?没别的事要交代?”
  “我的书。”贺常君沉思片刻,同她说。“书局的同志昨夜已全部被捕,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让它面世……备份稿留在你这儿,若有可能……替我把它出版。这是我为数不多的心愿了。”
  “行,我记着了。”谭碧将烟头压在窗台,火星微微闪,一下、两下,彻底熄灭。
  贺常君重新戴上平顶呢帽。
  “别了,谭小姐。”他说罢,转身下楼。
  谭碧合眸,听楼梯上的脚步声,声声远去,直至消失无踪的那一刻,她睁眼,眼眶微微湿润着,指尖抖着,给自己又点了一根薄荷烟……
  走出裁缝铺,于锦铭已按照约定离开。贺常君停在门前,瞧见漫天的雨,细铁丝般竖立,直插下来,建成一座潮湿的监牢。雨声越来越大,他撑开伞,压低礼帽,就近招呼来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力车夫,拜托他载自己回公寓。
  雨顺着篷子流淌,溅湿了裤管,贺常君不为所动,只望着前方那双溅满了泥点子的腿,见他一步步艰难地奔跑。
  跑到公寓楼,贺常君下车,抽出钱包内剩余的钞票,全给了车夫。
  他撑伞,涉过积水的长道,两旁栽种着郁郁的行道树。
  “哑——哑——”,贺常君寻着声音,仰面看那站在树杈上的乌鸦,雨水透过浓绿的叶片,落在油亮的羽毛。而它纹丝不动,铁铸一般站着,也在盯着贺常君看。乌鸦的后头,是一排窗户,而在窗玻璃后,似有叁叁两两的人影鬼似的徘徊。
  贺常君蹙眉,定睛去看,人影又消失不见。
  他们来得比想象的早。
  贺常君擎举着雨伞的手浮出两条青筋,另一只探到衣兜,摸了摸,钥匙还在。脚步稍稍一顿后,男人头更低,匆匆往停车的方向去。
  “哑——哑!”乌鸦又冲他叫。
  紧跟着,背后似是有人声。贺常君下意识地加快脚步,耳边再度被雨声充盈。静了一会儿,绵密的雨声忽然动摇起来,一阵脚步声出现,并紧紧跟在他身后,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了。
  背后传来一声呼喊:“你干什么的?”
  “你干什么的?”城门口的警察举起警棍,敲了两下车身。“上头有命令,这南门、北门都封了,没什么大事,改天再出城。”
  于锦铭摇下车窗,笑道:“家里有急事,得回去一趟,还请您行个方便。”
  “有什么急事?”警员没好气地说。“我可告诉你,今天上海封城,你要是识相,就老老实实开车回去,别给自己找麻烦。”
  “哥,哥,真有急事,”于锦铭连忙换上讨好的笑脸。“家里今早发电报过来,说父亲中风,我正急着带老婆回家呢。”
  警员弯下腰,打量起车后座的女人。她脸色苍白,怀中搂着一个手提箱,看起来确实像要回家奔丧。
  “去哪里?”他问。
  “南京。”
  警员眉头紧皱,直起腰,道:“行,你登记一下。”说完,他要来表格与钢笔,递进车内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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